农女有田有点闲第九百六十一章 消消气
“还有个采药人姓赵背着个竹篓篓子里总装着些奇奇怪怪的草根什么七叶一枝花、九死还魂草看着就透着股药味。
他说在河边发现过一只虎头鞋被水泡得发胀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捞起来时还滴着水顺着鞋口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个小水洼。
”苏燕卿的声音忽然轻了像怕惊扰了什么“鞋头的虎脸都泡模糊了虎鼻子泡成了圆疙瘩只剩点红绸子的影子那红是江南的胭脂染的太阳底下会泛着点金光是飞燕从家里带来的胭脂她总说‘这色儿衬肤色’。
” “他说那鞋看着不大像是给三四岁孩子穿的鞋底子磨得很薄后跟都快磨穿了能看见里面的麻线。
可针脚却还是密得很每一针都扎得深线勒进布里拽都拽不动像是被人揣在怀里揣了很久被体温焐得发潮凑近了闻还带着点淡淡的桂花味——那是飞燕总爱在鞋里放的干桂花她说‘江南的习俗鞋里放桂花走路都带香’她的嫁妆里就有袋陈桂花说是奶奶传下来的。
” 苏燕卿说到这里忽然停了屋里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阿禾望着她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水光像盛着终南山的雪水一晃一晃的却迟迟不肯落下来。
许久后苏燕卿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个小小的木盒时指腹在盒面上摩挲了许久仿佛那紫檀木的纹路里藏着数不清的光阴。
木盒边角被摩挲得发亮包浆温润像块浸了年月的玉上面刻着的缠枝莲纹样早已磨得浅淡却仍能看出当年的精巧——那是飞燕刚入玉楼春时用第一个月的月钱请木匠打的她说“莲生淤泥却能不染我也想这样”。
她总爱在里面放些碎银用红绳串着晃一晃能听见细碎的叮当声那是她偷偷攒下的“回家路费”;还放着没绣完的丝线各色缠在竹绷上像捆住了半段江南的春天。
苏燕卿掀开盒盖的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蝶盒内铺着的深蓝色绒布早已褪色泛着陈旧的灰蓝却依旧平整。
绒布中央躺着半只虎头鞋像只被折了翅膀的小兽孤零零地缩在角落。
鞋帮原该是正红色如今褪成了浅淡的霞色像被雨水洗过的残阳布面起了层细密的毛絮摸上去刺手像摸着一把枯草。
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黄发黑的棉絮棉絮里还裹着几粒细沙大概是从终南山的泥土里带来的。
鞋头的虎头绣得歪歪扭扭本应威风的虎眼被绣成了斜睨的模样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眼眶用黑线勾勒针脚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麻线——苏燕卿记得清楚那是飞燕孕吐最厉害的时候绣的。
彼时飞燕刚显怀老鸨拿着堕胎药逼她喝她死死抵着桌沿指甲掐进木头里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最后蜷在床角吐了半宿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缓过劲后她坐在油灯下绣这只虎头鞋绣一针就按住心口喘半天吐完了用帕子擦净嘴角接着往下绣说“得给小石头留个念想”。
最让人揪心的是鞋帮处那道撕裂的口子边缘卷着毛边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痂早已发黑发硬嵌在布纹里怎么洗都洗不掉。
苏燕卿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道裂口指腹触到粗糙的布面时微微一颤喉间涌上股腥甜——那是猎户送来时就有的老猎户李叔说当时这半只鞋勾在荆棘丛里尖刺穿透了布面把裂口撕得更大血痕就是那时被荆棘染得更深的。
“这是猎户后来送来的”苏燕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像被风刮得发抖的蛛丝“李叔说在乱葬岗附近的荆棘丛里捡到的那地方荒得很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沙沙响像有人在哭。
他说这半只鞋被勾在最尖的那根刺上另一半……大概是被狼叼走了或是被泥水冲进了山涧找了三天三夜连点布丝都没寻着。
” 她顿了顿指尖在鞋面上那些细密的针脚处徘徊那些针脚扎得极深线几乎勒进布里留下一道道浅痕:“你看这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扎得密像怕松了似的。
她给小石头缝襁褓时也这样夜里就着油灯缝针脚又密又紧扎得太深指尖的血珠滴在布上她就赶紧用唾沫舔掉说‘不能脏了给孩子的东西’。
小石头满月那天她抱着襁褓给我看说‘你看这针脚密得能挡风’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 阿禾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大颗大颗砸在琴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琴弦连琴音都带着哭腔像是琴弦也在抽噎。
她望着那半只虎头鞋眼前忽然浮现出幻象:终南山的风雪里飞燕穿着那件月白色的旧裙裙角被树枝勾破了大口子露出的小腿上满是冻疮红肿得像发面馒头有些地方结着黑痂在雪地里一瘸一拐地跑。
她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也许是这半只虎头鞋也许是块被体温焐热的石头嘴里反复喊着“小石头”声音被狂风撕成碎片散在山谷里连回声都带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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