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校准者第136章 无形的刺
雨下得更大了。
密集的雨点砸在书房那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连成一片混沌的水幕将窗外花园里的一切景象都扭曲、模糊最终完全隔绝。
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尽管此刻只是午后三点。
厚重的丝绒窗帘只拉开了一半透进来的光线微弱而暧昧在深色胡桃木书桌上投下一块模糊的光斑。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厚重的黄铜台灯灯罩是墨绿色的将光线压得很低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光晕之外是逐渐加深的阴影吞噬了房间的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的气味主要是苏婉身上那股清冽的、带着雪松和冷冽铃兰调的香水味这香气似乎已经浸染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窗帘、地毯、书脊甚至空气本身都带着这种刻意营造的、无菌般的洁净感。
除此之外还有旧书页散发出的、略带霉味的甘醇以及窗外湿冷的雨水气息试图渗透进来、却被双层玻璃窗牢牢阻挡在外的、若有若无的微腥。
林默坐在书桌后的高背扶手椅里椅背很高深棕色的皮革有些磨损几乎将他的身影吞没。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已磨损剥落的典籍书脊上的烫金标题模糊难辨。
书页是陈旧的黄色边缘有些卷曲上面密密麻麻排布着古老的、花体的外文字母墨色深浅不一像一群蜷缩沉睡的昆虫又像某种神秘的咒文。
他的右手平放在摊开的书页右侧手指修长但缺乏血色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尖轻轻搭在纸页边缘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测量。
左手则垂在身侧隐没在椅子和书桌形成的阴影里看不清具体姿态。
他的坐姿有一种刻意的、经过长期训练而形成的端正背脊挺直但并非自然的松弛而是一种维持着的、近乎僵硬的笔直像是被无形的线绳从头顶和双肩牵引着。
肩膀微微下沉但肌肉线条绷紧。
每一次呼吸都极其缓慢胸腔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吸气时嘴唇会抿得更紧一些呼气时则几乎听不到声音。
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但瞳孔没有焦距那些复杂的花体字母并未映入他的脑海它们只是视觉中存在的一片模糊的纹路是他用来填充时间、避免思维游离到危险领域的屏障。
真正的注意力全部用于维持这种“平静”的表象用于监控自身每一块肌肉、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确保它们符合某种无形的、由苏婉设定的标准。
任何偏离——一个不自觉的叹息一次稍快的眨眼指尖一次无意识的抽动——都可能引来关注而那关注背后往往是更精密的“矫正”。
时间在单调的雨声和昏暗光线的包裹下变得粘稠而缓慢仿佛停滞了一般。
只有他偶尔极其缓慢地、用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捻起书页一角将其翻过时才会发出一点细微的、干燥的纸张摩擦声。
这动作也带着一种精确的迟滞从指尖接触纸页到微微用力捻起再到将书页抬起、翻过、抚平每一个分解动作都像慢镜头每一次翻页的间隔都长得令人窒息。
翻页本身也成了一种需要耗费心力去完美执行的仪式。
苏婉坐在书房另一侧靠墙放置的一张墨绿色丝绒沙发里。
沙发看起来很柔软但她坐姿同样端正背脊并不完全倚靠沙发背保持着一种含蓄的优雅与距离感。
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无袖旗袍料子带着细腻的暗纹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一枚小小的珍珠扣针别在领侧。
她微微侧身对着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灯罩是乳白色的光线柔和些。
她手中拿着一件刺绣活儿。
绷架上绷着一块素白的绢布上面已用极细的墨色和淡灰色丝线绣出了半幅淡雅的水墨兰草图兰叶舒展姿态孤傲。
她的手指白皙纤长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蘸着淡淡的墨色丝线正一针一针地刺入绢布。
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针脚细密均匀几乎听不见声音只有极偶尔的丝线穿过绢布时极其微弱的“沙”声融入窗外的雨声里几不可闻。
她的手腕悬空姿态稳定显示出常年的修养和自制。
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绣绷上神情专注而平静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但每隔一段时间大约七八分钟她会极自然地抬起眼睫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书桌方向掠过林默静止的侧影和那只搭在书页上的手。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很短像掠过水面的飞鸟不带任何情绪却仿佛能称量出空气中每一丝重量的变化能捕捉到林默呼吸频率最细微的波动能察觉他肌肉紧张度的任何改变。
这是一种全息的、无死角的监控温柔而致命。
书房里安静极了只有雨声、偶尔翻书的微响、和更微弱的刺绣声。
这种安静并非祥和而是一种充满张力的、被精心维持的死寂仿佛一根绷紧到极致的丝线随时可能断裂。
“第十一页。
” 苏婉的声音突然响起不高却像一颗光滑冰凉的小石子投入死水潭清晰地穿透绵密的雨声。
她并没有抬头针尖正精准地刺入一片兰叶的尖端完成一个完美的收针。
“你看了二十分钟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不出催促也听不出不满甚至没有责备的意味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察力和某种隐含的尺度。
二十分钟这是一个被量化的时间点意味着偏离了预期的进度意味着某种内在的“效率”不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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