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第20章 草鞋抵役
破窑里死寂得如同坟墓。
窑洞外散去的脚步声和议论声早已消失只剩下荒坡上呼啸而过的、带着雨后湿冷土腥气的风刮过碎瓷堆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晨光斜斜地从被踹烂的破门洞照进来形成一道惨白的光柱落在李青禾蜷缩的角落。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枯瘦的双手死死抓着那个打开的破木匣高举的动作早已僵硬如同风干的化石。
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视线凝固在木匣里那几粒饱满的、带着“李记粮铺”烙印的深褐色麦种上以及麦种下方那张折叠整齐、却如烙铁般灼人的休书一角。
匣子里那点微弱的、属于干燥谷物的陈旧气息混杂着破窑深处浓重的霉腐和泥土腥气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口鼻之间。
陈婆那张因羞愤而扭曲的脸村民瞬间倒戈的鄙夷目光王有田那句“硬种出来的”定音锤……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烧红的铁水在她早已麻木的心湖里沸腾、冷却最终凝固成一片冰冷而尖锐的废墟。
她赢了。
用李家最后一点干净的种用爹娘留在骨血里的那点烙印守住了窑前沟里那几株被毒药和暴雨淬炼过的、深褐色的苗也守住了自己最后一点被踩进泥里的、摇摇欲坠的尊严。
代价呢? 心彻底空了。
只剩下那几粒麦种冰冷的触感和休书边缘锋利的棱角硌着她早已失去知觉的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惨白的光柱开始偏移窑洞内的阴影重新聚拢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再次打破了死寂。
脚步声停在窑洞口破烂的门槛外带着一种迟疑和沉甸甸的分量。
李青禾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投向门口逆光的身影。
是王有田。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背着手站在那片惨白的光亮边缘佝偻着精瘦的身子。
那张黝黑刻满风霜的脸上“川”字纹深刻得如同刀劈斧凿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沉重。
他嘴里叼着那杆没点火的旱烟锅目光沉沉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窑洞内部最后落在角落里那个依旧僵直高举木匣、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枯槁身影上。
窑洞里弥漫着死寂。
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从李青禾剧烈起伏的胸腔里发出。
王有田的目光在李青禾手中木匣里那几粒烙印清晰的麦种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向她怀中那个豁口的粗陶瓮——里面装着那七十八斤灰扑扑、散发着霉烂土腥味的秕谷。
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沉重得如同西坡上滚落的巨石。
他取下嘴里的旱烟锅在布满老茧的手掌里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烟杆。
终于他迈开步子极其缓慢地走进了破窑。
窑洞内的光线更加昏暗他佝偻的身影在李青禾模糊的视线里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他在距离李青禾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得太近。
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她怀里紧抱的陶瓮和僵直高举的木匣最终落回她那张沾满泥污血痂、枯槁绝望的脸上。
“青禾……” 王有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生涩的凝重打破了窑洞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李青禾没有回应。
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他或者说是望着他身后的虚空。
只有抓着木匣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指关节泛出惨白的颜色。
王有田似乎也没指望她回应。
他顿了顿像是在积攒开口的力气又像是在斟酌最不伤人的措辞。
窑洞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李青禾压抑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秋役……要开始了。
”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石头“县里征发民夫……挖渠。
引北河的水灌下游的田……是大事。
” 他说话时目光没有离开李青禾的脸似乎在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按人头摊……各家各户十六到六十的丁口男丁三日女丁五日……” 王有田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你家……只你一个。
” “只你一个”四个字如同四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李青禾早已冻僵的神经!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一直空洞的眼神骤然聚焦如同垂死的野兽嗅到了新的危险死死地钉在王有田脸上! 挖渠!五日!秋役!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催命的符咒瞬间将她从麻木的深渊拉回冰冷的现实! 她这副身子骨早已被西坡的碎瓷、虫害、毒烟、暴雨和饥饿掏空如同千疮百孔的破船随时会在下一阵风浪中解体。
五日挖渠?那是壮劳力都脱层皮的苦役!对她而言无异于直接推上断头台! 一股冰冷的恐惧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想尖叫想嘶吼想质问这老天爷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但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和碎瓷片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抽噎声。
她死死盯着王有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刚刚被李家麦种点燃的微弱火星瞬间被绝望的冰水浇灭只剩下濒死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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