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忘川郡第89章 心绪暗生 去留两难
接下来的这一日天色刚蒙蒙亮谢珩便与柳云裳一同出了门再次前往桑家瓦子。
与往日不同谢珩今日的心思并未完全沉浸在柳云裳的琵琶声里。
他看似随意地坐在老位置目光却不时扫过勾栏入口与场内角落神识微展留意着是否有昨日那群纨绔子弟的气息与身影。
他气度沉静昨日那掷出十片金叶的豪举早已传开此刻周遭茶客虽不免偷偷打量他却再无一人敢像孙三那般上前搭讪自讨没趣只余下窃窃私语与敬畏的目光。
柳云裳在台上演奏今日选的曲子比往日更为用心时而激昂如《将军令》时而婉转如《汉宫秋月》弦弦掩抑声声思虑眼波流转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台下那道青衫身影。
见他目光巡弋神色专注却非为琴音她心中明了一股暖意与忐忑交织涌上心头。
直至日头偏西表演终了那群纨绔子弟始终未曾出现。
或许是真被谢珩的财力与不明底细所慑暂时偃旗息鼓;又或许是另在酝酿着什么。
无论如何今日算是平安度过。
二人并肩走在返回柳府的路上秋日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
街市依旧喧闹柳云裳的心却比来时沉重了几分。
“看来他们今日是不会来了。
”谢珩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明日便是十八鬼市开市之期。
若此行顺利能觅得那架箜篌谢某……也该向娘子辞行了。
” 他的话如同一声轻轻的钟鸣敲在柳云裳的心上。
她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向谢珩夕阳的金光映照在她脸上却驱不散骤然笼罩上来的失落与阴霾。
原本因他陪伴、因今日平安而生出的些许轻松愉悦瞬间消散无踪。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沉默地走了一段眼见柳府那熟悉的门墙在望柳云裳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望向谢珩:“谢官人……明日之后便一定要走么?寒舍虽陋总还能遮风避雨。
官人……不能再多住几日?”她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挽留之意。
谢珩看着她眼中那清晰可见的失落心中微叹面上却依旧温和摇了摇头:“多谢娘子好意。
只是箜篌乃谢某所需最后一件乐器此物一旦到手汴京之事便算了结。
谢某还需离开汴京去往别处寻访合适的乐师方能组建乐班。
天下之大总不能一直停留在一处。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指向明确断绝了任何拖延的借口。
柳云裳怔怔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丛生。
离开汴京……寻访乐师……这几个字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她想起这短短数日谢珩的屡次解围他的慷慨相助他那深不见底却又令人安心的气度以及昨夜月下他吟诵诗句时那清朗专注的侧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杂着对现状的不甘、对未来的茫然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愫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低下头贝齿轻咬下唇内心挣扎了许久。
夕阳的余晖渐渐收拢暮色开始四合。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珩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谢官人!若是……若是寻访乐师云裳……云裳可否毛遂自荐?”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云裳虽不才于琵琶、箜篌尚有些许心得。
只要官人不弃云裳……愿意跟随官人浪迹天涯为官人乐班效力!” 这番话在北宋礼法森严的背景下由一个官宦出身、尚存清白的女子口中说出几乎等同于抛弃一切将自身的未来与名节全然系于一个相识不过数日、来历不明的男子身上。
其中蕴含的勇气、信任以及那隐秘难言的情意重若千钧。
谢珩闻言真正地愣住了。
他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美眸中闪烁的决绝与期盼心中震动。
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她身上虽略显旧却依旧难掩闺秀气质的衣裙想起了她空荡寂寥的府邸以及她提及父母外祖时那深切的哀伤。
他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柳娘子你的心意谢某心领。
只是组建乐班漂泊四方并非你想象中那般风雅有趣。
那是真正的江湖之远风餐露宿舟车劳顿其中艰辛绝非你这般金枝玉叶所能承受。
你尚有宅院可居何苦随谢某去受那颠沛流离之苦?此事……莫要再提。
” 他拒绝得干脆理由也无可指摘。
柳云裳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失望与酸楚。
良久她才轻轻叹息一声声音几不可闻:“是云裳……唐突了。
”她不再多言默默转身走向近在咫尺的府门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落寞。
这一刻她心中竟荒谬地生出一丝念头——若明日鬼市寻不到那架箜篌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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