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剑江湖第44章 火种不熄
岁末的雪片裹着北风砸在脸上像撒了把碎冰。
辛弃疾的乌鞘马鞭在雪雾里划出半道弧青骓马吃痛鬃毛上的冰碴子簌簌落进泥水里。
秦猛的铁剑撞着鞍鞯脆响混着马蹄声在梅林外的官道上敲出急鼓。
大人早料到这火?秦猛抹了把眉骨上的雪水喉结在皮甲下滚动。
他跟着辛弃疾三年头回见主君在变乱前笑出那副模样——像是看稚子舞剑眼底藏着三分从容七分筹谋。
孙景元参党蛰伏三月总得寻个由头翻浪。
辛弃疾的棉靴踩着马镫哈出的白气在貂帽边凝成霜花。
他望着前方被雪压弯的竹梢指节在缰绳上轻轻叩可他们挑的日子妙啊——岁末屯田营新分田契未焐热伤病卒药罐子见底正是心火最旺时。
青骓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溅起的雪泥溅在辛弃疾的玄色官袍上。
他却似未觉闭目回想近月来记在脑子里的三本账册:降卒名册上罗璒旧部的红圈、粮饷发放时吉水营比别营少领的五石药材、医馆就诊记录里突然增多的刀伤患者。
三幅图景在脑中重叠像三块榫卯严丝合缝的木楔——原来那把火早有人往柴堆里添了油。
到了!秦猛的铁剑指向前方。
雪幕里屯田营的夯土围墙已冒起黑烟焦糊味混着雪气刺得人鼻尖发酸。
十余个披麻戴孝的老妇跪在营门口哭嚎几个持矛的屯卒正拦着要冲进去的百姓。
辛弃疾滚鞍下马玄色大氅被风卷起露出腰间那方江西安抚使的银鱼符。
他抬手按住要拔剑的秦猛:先看火再看人。
营门内的景象比他想得更乱。
干草垛烧剩半截焦黑的田契碎片飘得满场都是几个赤膊的溃卒正举着劈柴追打抱头鼠窜的粮差。
李铁头从火场里冲出来脸上沾着黑灰粗布短褐烧了个洞露出胸膛上狰狞的刀疤。
他攥着柄冒烟的铁锹朝着两个往墙角缩的溃卒吼:狗日的还跑! 方才说辛公拿咱们当填江石的不是你们? 那两个溃卒不过二十来岁一个左脸有道月牙疤一个右耳缺了半块——正是名册上罗璒旧部的标记。
他们见辛弃疾过来腿肚子直打颤月牙疤突然跪在雪地里额头砸得地面咚咚响:大人明鉴! 是张五牛说...说您要收走田契拿粮车换金人的珠宝—— 住口!辛弃疾喝断他的话目光却扫过墙角草垛。
那里歪歪扭扭躺着七八个裹着破布的士卒有的腿上缠着发黑的绷带有的肩头渗着血草堆边的药罐倒在地上褐色药汁冻成冰坨。
他喉头突然发紧上前蹲下身指尖触到伤卒发烫的额头:几日没服药了? 三...三日。
伤卒嘴唇皲裂眼睛肿得只剩条缝营里说药材要留给...留给新到的厢军。
李铁头的铁锹掉在地上。
他突然蹲下来用满是老茧的手去擦伤卒脸上的雪:是铁头蠢! 只盯着防贼没盯着咱们自家兄弟的伤! 是我疏忽。
辛弃疾站起身声音像浸了冰水。
他解下外袍盖在伤卒身上转身对秦猛道:传我的令:伤病者即刻迁入吉州官医馆每人家属赐米三石。
屯田税...再免一年。
场中突然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几个老妇停止了哭嚎持矛的屯卒慢慢放下了武器。
那个缺耳的溃卒突然地哭出声:大人...您不杀我们? 杀你们何用?辛弃疾的目光扫过全场落在李铁头身上杀了你们这营里的火还会烧;杀了你们那些躲在暗处递刀的人倒要笑。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今日起《安民十六条》立在营门口。
烧田契的、抢粮车的斩;可给伤病卒送药的、帮老弱搬粮的赏。
雪不知何时停了。
范如玉的马车碾着雪壳子驶进营门时正看见夫君站在焦黑的草垛前身后跟着几十个自发捡田契的屯卒。
她撩起车帘绿芜捧着个锦匣跟在后面:夫人各州医馆的账册都收齐了。
挑出曾受孙景元部接济的名字。
范如玉的指尖抚过锦匣上的铜锁再让孙景和换身药童的衣裳去牢里探探那两个溃卒的口风。
她望着雪地里那个挺直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她早该想到夫君要的从来不是一场火而是借着火光照出谁在添柴谁在扇风。
第二日吉州校场的雪还没化尽千人的呼喝却震得旗杆上的字旗猎猎作响。
辛弃疾立在三丈高的讲台上手中鼓槌击在牛皮大鼓上的一声震得校场边的老槐树落了满枝雪。
三通鼓毕他展开手中的《安民十六条》声音像淬了钢:今日斩二人正军法;赦其余明宽仁。
这田契是朝廷许给你们的命根子;这土地是你们要守的祖宗坟茔! 两个纵火的溃卒被押到台前时月牙疤突然抬头喊:大人! 我们是受孙景元残党指使他们许了五十两银子说事成送我们过湖投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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