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小丫头生存指南第124章 宁古塔
仿佛走完了一生的路。
当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匍匐在苍茫雪原与铅灰色天空交界处的土城轮廓终于穿透漫天风雪清晰地映入眼帘时云妮儿心中竟奇异般地没有掀起太多波澜。
没有恐惧没有绝望甚至没有即将抵达“终点”的解脱感只剩下一种长途跋涉后、浸入骨髓的疲惫与麻木的平静。
宁古塔。
这个名字在流放犯口中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代名词。
它意味着永世不得超生的苦役意味着严寒、饥饿、疾病和无处不在的死亡。
越靠近那股属于边陲军镇特有的、混合着皮革、牲口、尘土和隐隐血腥的气息便愈发浓烈。
城墙是用黄土夯筑而成高大而斑驳上面布满了风雨侵蚀和战火留下的痕迹。
墙头上插着的龙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站着持枪佩刀、如同冰雕般的哨兵他们的目光如同这天气一般冰冷扫视着下方渺小如蚁的行人。
城门洞开幽深如同巨兽的口吻。
押解的队伍在城门口接受了比黑水镇更为严苛的盘查。
张差官递上刑部文书和一路的关防印信守城的军官仔细核验冰冷的目光在云妮儿身上停留了许久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入库的残破物品的价值。
“贺云妮?巫蛊案那个?”军官的声音粗嘎带着边地特有的口音。
“是。
”张差官躬身回答。
“哼倒是命大能走到这儿。
”军官嗤笑一声在文书上重重盖下一个黑色的、形似兽头的印章“押去甲字营交给哈什哈佐领。
” “嗻!” 穿过阴暗的城门洞仿佛从一个世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城内的景象比黑水镇更加压抑和规整。
街道横平竖直却毫无生气两旁是低矮、拥挤的土坯房和木刻楞房大多门窗紧闭。
偶尔有穿着破旧号衣、面容枯槁的罪囚在兵士的监视下清扫积雪或是搬运着沉重的物资。
他们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绝望、汗臭和某种草药(或许是用于防治冻疮或瘟疫)的沉闷气味。
这里没有京城的喧嚣没有黑水镇的混乱只有一种死寂的、被严密管控下的秩序一种令人窒息的、看不到尽头的压抑。
云妮儿被直接押往位于城池东北角的“甲字营”。
这里是接收和管理新到流犯的地方也是许多罪囚在宁古塔的第一站往往也是最难熬的一站。
甲字营更像一个简陋的兵营和牢狱的结合体。
一圈高大的木栅栏围着几排低矮的、如同牲口棚般的土房。
营地里积雪被清扫到两旁露出冻得硬邦邦的黑土地面。
一些面黄肌瘦、穿着单薄囚服的男女罪囚正麻木地在空地上做着杂役或是排队领取着什么。
张、李二位差官将云妮儿带到一间充当办公处的木刻楞房前向里面一位穿着褪色官服、面色黝黑、留着络腮胡的佐领模样的军官交割文书。
那名叫哈什哈的佐领是个典型的北地武夫身材魁梧眼神凶悍。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文书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妮儿眉头皱起似乎对她这副病弱残破的样子十分不满。
“就这?风一吹就倒的货色能干什么活?”哈什哈的声音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差官忙道:“佐领大人此女虽体弱但……略识得些草药路上也多亏她……” “行了行了!”哈什哈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这儿不是善堂!识几个草根顶个屁用!”他挥挥手对旁边一个看守模样的兵士道:“带下去!按规矩先领号衣剃头!编入丙队明日跟着去冰河凿眼子!” “嗻!”那兵士应声上前粗暴地扯过云妮儿的锁链。
交割完成张、李二人的差事算是了了。
他们看了一眼云妮儿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跟着引路的兵士离开了甲字营。
自此云妮儿与京城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底断绝了。
那兵士押着云妮儿走向营地角落一处更加破败的、散发着霉味和臭气的土房。
那里是女囚的临时安置点。
“进去!”兵士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将云妮儿推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从外面锁上。
土房内光线昏暗地上铺着潮湿发霉的稻草几十个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女囚或坐或躺如同圈养的牲口。
她们大多头发凌乱穿着统一的、肮脏不堪的灰色号衣。
看到新来的云妮儿她们只是漠然地抬了抬眼皮便又低下头去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耗费力气。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体味以及伤口溃烂的恶臭云妮儿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她找了个靠近墙角的角落蜷缩着坐下沉重的木枷和脚镣让她行动极其不便。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刀疤、似乎是女囚头目的妇人走了过来踢了踢云妮儿的脚镣粗声粗气地道:“新来的?叫什么?犯什么事来的?” 云妮儿抬起头平静地报上名字和那莫须有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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