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肝胆照第229章 何栗出使金营
完颜粘罕的使者在三更时穿过尸堆羊皮纸上的墨迹混着血污。
休兵和谈的字样在火把下明明灭灭像极了那些在巷战里熄灭的生命。
杨再兴用枪尖挑起那份文书忽然将其劈碎在火里:“今日暂歇明日——” 他的话被满城的咳嗽声淹没。
许青咳着血笑起来朱淮用断矛在雪地上画了个歪扭的“宋”字王忠把冻僵的手指放进嘴里呵气张宪正用断箭在城砖上刻着什么火光里隐约能看见是“还我河山”。
残雪在靴底咯吱作响杨再兴的银枪斜拄在冻土上枪尖挑着半片染血的金旗红绸缨被冻成硬邦邦的血痂。
他站在斡离不的毡帐前玄色劲装的裂口还在渗血——那是方才巷战被金将狼牙棒划开的伤此刻倒像道醒目的界碑将宋金两方的人隔在风雪里。
“放还二帝。
” 四个字从他齿间挤出来混着喉间的血沫砸在毡帐的毛毡上竟震得帐内炭火噼啪跳了跳。
身后的张铁牛把朴刀往地上一顿刀背撞在冻裂的砖缝里溅起的冰碴子打在甲叶上叮当作响如催命铃。
许青按着肋下的箭伤指节在弓身上抠出五道血痕张宪攥着半截断箭箭镞在掌心硌出青紫的印。
帐帘被风掀起一角完颜斡离不的貂裘下摆扫过案上的鎏金酒盏。
他盯着杨再兴额角未干的血痕——那道伤是今早巷战被金兵的骨朵锤砸的此刻凝着黑痂倒比他帐里挂的狼牙饰物更烈。
“南蛮倒是敢开口。
”他端起酒盏指尖摩挲着盏沿的冰纹“二帝是我大金的阶下囚凭什么放?” “凭这满城的血。
”杨再兴猛地抬枪枪尖直指帐内“方才南薰门巷战你折了七百甲士帐外堆的尸身比你这毡帐还高。
再耗下去莫说带二帝北归你这北营的毡帐怕要被汴梁百姓拆来当柴烧。
” 帐侧的金兵炸了营有个络腮胡的千夫长按刀便要上前却被斡离不抬手按住。
他瞥了眼帐外——那里堆着宋军的断矛、金兵的弯刀还有百姓家的铁砧、菜刀甚至有半只被踩扁的虎头鞋血冻在上面像颗凝固的泪。
他忽然想起日前粘罕斩李若水时那宋官喉咙里漏出的“大宋”二字原来这汴梁城的骨头竟硬得像城根下的老青石。
“放了他们我等即刻撤往青城三日不犯你北营。
”何栗的紫袍在风雪里猎猎作响他从袖中摸出块断裂的玉印印面“大宋”二字被血浸得发暗“这是太上皇赐的镇国印作保。
” 斡离不的目光在玉印上凝了凝。
他知道这印的分量——当年赵佶赐印时曾在紫宸殿行九宾礼如今却成了阶下囚的信物。
帐内的炭火渐渐弱下去映得他貂裘上的血斑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思:留着二帝是烫手的山芋;放了又怕坠了大金的威风。
“呵。
”他忽然低笑一声将酒盏往案上一墩酒液溅在铺开的舆图上在“汴梁”二字上晕开个暗红的圈“便依你。
但记住——是暂归不是放回。
” 金兵的骂声在风雪里滚成一团却被斡离不的眼神压了下去。
两个金卒悻悻地掀开西侧的小帐一股霉味混着汗臭涌出来——赵佶正缩在角落当年画《瑞鹤图》的手此刻正死死攥着件破烂的龙袍领口的珍珠早被抠光只剩几道歪斜的爪痕。
赵桓蹲在他脚边冠缨断了半截露出的脖颈上有圈青紫的勒痕见了帐外的天光竟猛地瑟缩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
“官家。
”何栗的声音忽然软了三分杨再兴银枪拄地的手微微发颤。
何栗见过赵佶在琼林苑赐宴时的雍容见过赵桓在明堂祭天时的肃穆却没见过这般模样——赵佶的玉簪断了半截插在乱发里;赵桓的靴底磨穿了露出冻得青紫的脚趾见了他手里的枪竟往后缩了缩仿佛那枪尖会扎向自己。
张铁牛想骂句“废物”却被许青拽了拽袖子。
许青咳着血笑了笑笑得肋下的伤更疼:“先……先回青城。
” 队伍往南郊挪动时风雪正斜斜地扫过汴河。
杨再兴的银枪护在二帝身侧枪缨扫过赵佶的破袍惊得他抖了抖——那动作让张宪想起幼时在城里见过的金丝雀被猫吓着时也是这般模样。
朱淮背着断弓走在队尾时不时回头望北营的方向那里的炊烟正混着雪雾升起像条吞人的蛇。
青城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清晰。
那曾是宋廷祭天的所在如今却成了临时的容身地。
赵桓踩着积雪地时忽然被块冻硬的馒头硌了脚他弯腰去捡手指触到馒头的刹那猛地缩回——那馒头上沾着半片指甲不知是谁的。
杨再兴望着青城的断墙忽然将银枪往地上一顿。
枪尖扎进冻土三寸溅起的血冰里竟裹着半片金人的甲叶。
他知道这暂归不过是斡离不的缓兵计就像这残雪下的草籽看着沉睡着开春便要钻出尖来。
帐外的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赵佶的破袍上。
他忽然摸出怀里的半截玉簪对着残阳照了照簪头的凤纹早被磨平倒像块普通的石头。
远处传来金兵的号角呜呜咽咽的像在催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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