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肝胆照第22章 才子佳人
东京汴梁城内勾栏瓦舍如星子落河般缀满街巷。
茶肆檐角铜铃随暖风轻晃几个青衫书生围坐竹桌旁折扇上邦彦新词的墨痕尚未干透。
为首书生叩着定窑茶盏琥珀色茶汤里浮着片未舒展的龙井:诸位可曾听闻近日勾栏之中出了个色艺双绝的奇女子名唤李师师坊间传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
昨儿我在大晟府外亲耳听教坊乐正说她能把《霓裳羽衣》弹得碎金落盘。
一青衣书生双目微眯缓缓道:“如何不曾听闻?某虽未亲眼目睹却也知那李师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当真是才貌双全。
”另一位素袍公子击节称叹:“可惜某等无缘得见不知何时能一睹芳容啊。
” 碎金落盘算什么?戴儒巾的书生捏着书卷轻笑指节叩了叩案上《清真集》:若论音律怕还是周美成先生更胜一筹。
镇安坊金线巷的绣楼里晨光正透过湘妃竹帘在李师师腕间织就淡金色的网。
李师师斜倚湘妃榻指尖轻抚过案上那支碧玉簪。
簪头精雕的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流转恍若当年御用工匠掌中跳跃的活水。
娘子张内侍又送帖子来了。
侍女青黛的声音惊破沉思。
鎏金拜匣打开时洒金笺上的瘦金体如寒梅映雪:陇西郡君赵乙。
李师师望着那行字轻笑指尖掠过字时稍作停顿。
是夜樊楼华灯如昼三楼飞虹桥雅间的珠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李师师端坐螺钿琴桌前的身影冰蚕丝弦在烛火下泛着珍珠光泽。
她指尖刚拂过商角雕花木门忽然地撞开锦衣公子带着一身酒气闯入腰间蹀躞带上的瑟瑟珠随步伐轻颤拇指上的螭纹玉韘擦过门框留下道细微的白痕。
久闻李行首琴艺冠绝汴梁公子甩袖坐定玉壶重重搁在案上琥珀色酒液溅出几滴在檀木案上洇成暗痕本公子今日特来领教《广陵散》。
话音未落的一声弦断之音惊起梁上栖燕冰蚕丝弦如裂帛般绷断扫过她指尖时渗出细血。
李师师抬眼眸光扫过对方腰间鎏金腰牌——那斗大的字赫然入目 高公子可知嵇康临刑前弹《广陵散》曰从此绝矣她指尖轻拨商弦余音袅袅如泣如今这世道绝响何止琴曲?话音未落骤然掀起的夜风中窗外汴河画舫正飘来柳三变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的唱词混着画桨拨水声与隔壁洞箫声缠成乱麻 那公子正要发作忽有小厮匆匆入内附耳低语数句。
他脸色骤变抓起玉壶甩袖而去蹀躞带上的银铃在廊间撞出零碎声响倒像是冰蚕丝弦断裂时的余韵。
次日大相国寺的紫藤花架下李师师第一次听见《兰陵王·柳》曲子。
她本要去取新制的凤首箜篌却在般若院墙外听见段奇特的商调。
透过花窗望去见个青衫文士正俯身调试瑶琴腰间悬着的鎏金错银令牌刻着二字。
宫音高了半律。
李师师脱口而出时自己都惊了一跳。
那文士猛然抬头眉间悬针纹深如刀刻。
他忽然抓起案上竹笛就着残阳吹出段裂石之音。
李师师袖中玉尺不知怎的滑落在地正敲在青砖接缝处竟与笛声严丝合缝。
三日后樊楼夜宴李师师抱着焦尾琴转过屏风正撞见那青衫文士在樊楼题壁。
羊毫扫过《锁窗寒》末句桐花半亩时笔锋突然顿住。
静锁一庭愁雨。
李师师轻声道出下阕惊得青衫文士手中松烟墨滴污了襕衫。
他转身时恰有微风掠过将案上《汴京舆图》掀到绘着金明池的那页。
打更声里那青衫文士忽然解下随身的犀角轸:听闻李娘子擅改旧谱可敢接这大晟乐的残章?李师师指尖抚过琴身断纹忽将七弦尽数调为清商。
当《兰陵王·柳》的曲子从她指间迸出时文士望着窗外弦月竟在砚台中窥见自己早生的华发。
晨光漫过樊楼的琉璃瓦时案上新词墨迹未干。
文士把官帽留在琴台上只带着半阙《苏幕遮》离去。
李师师展开词笺见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句旁竟有点暗红朱砂像极了那年黄河岸边没入泥沙的谏官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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