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金第45章 吃我黄阿贵一拳
码头区的鱼市笼罩在浓重的咸腥味道里。
商贩沿路搭建简易木棚露天摊位与帆布遮阳棚子交错排列一派混乱景象。
案子上陈列着鳕鱼、鲱鱼等海产。
四人在卖报贩子领路下穿过堆满橡木桶的斜坡道路逐渐缩紧只能并肩三四人通过。
昌叔用手拨开悬挂在头顶的咸鱼干好奇地打量街道的景象。
随着他们深入鱼市腹地沿斜坡密布的货棚走下去越靠近海边渔获就越丰富泛银光的沙丁鱼群、螃蟹以及牡蛎。
赤膊的华工肩扛整筐海鱼穿梭于巷道汗珠不断坠入地面。
碎石路面积聚着腐烂鱼内脏与血水 暗红色血水顺着两侧挖的排水槽蜿蜒流入海湾与泊位上密密麻麻的大小渔船激起的浊浪混作一处。
到处黏着风干的鱼鳞成群的灰鸥在桅杆间俯冲争夺残渣鸟叫声混杂着广东话、爱尔兰土腔和意大利语的叫卖声。
满载渔获的船刚抵岸数十双裹着粗布的手便伸向船沿将还在抽搐的鱼抛向船下的筐中。
还有小批购买的鱼贩们谈好价格客人立刻用麻绳穿过鱼鳃提着一串就走。
———————————————————————— 身边路过的窝棚里裹头巾的鬼佬妇人蹲在陶罐旁熬煮什么贝壳汤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一角收货的爱尔兰壮汉踩着酒桶清点渔获的箱数。
“哦哟!这里这么大啊?” 捕鲸厂的众人里阿昌叔是切实没当过几天渔民的第一次见到如此人流攒动的鱼市充满了新奇。
这里确实很大比老家的鱼市大十倍不止。
陈九低头看了一眼小哑巴他那只独眼里却只有警惕手悄悄拉上了他的衣角。
这孩子人一多就天然地开始防备。
两个醉醺醺的水手撞翻了堆叠在路边的竹筐筐子里的臭水飞溅到小哑巴打了补丁的裤脚。
他紧接着就恶狠狠地呼噜了一声惹得陈九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身后挤来一辆满载冰块的独轮车被一个爱尔兰人推着在人群中艰难穿行时不时地喊两声蛮横得紧。
等那辆独轮车路过陈九等人身边时卖报小贩趁人不注意从马车缝隙抠了一把冰渣子下来献宝式地递给陈九。
“尝尝鬼佬机器生产的冰!” 陈九从他手里取过几粒放在掌心观察卖报的却直接一把扔进了嘴里嚼得嘎吱嘎吱响。
“要说鬼佬还是厉害啥都能造卖冰是个好生意啊能赚大钱!” “现在白人区的主顾买鱼没有冰垫着人家根本都不要!鱼市都成车成车的买!” 陈九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等人要做鱼市生意也少不了跟冰块打交道。
他听说过这东西县尊老爷家里有冰窖夏天的鱼也能保存很长时间。
而他们则只能早晚出海躲过日头否则鱼很快就会发臭。
要是弓好的鱼没卖出去就得抓紧晒了偶尔会拿来做咸鱼因为官盐比较贵阿妈只舍得买小贩子的私盐。
几个戴圆顶礼帽的掮客倚着鱼桶在一边抽烟斗眼睛四处打量像是在找生意。
他们只是盯着陈九等人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忽得有剧烈的咒骂刺破喧嚣。
两个爱尔兰壮汉正堵在一个鱼摊前其中穿厚马甲的头上还缠着一圈渗血的麻布看着有些狼狈他将手里的硬币拍在案板上嘴上依依不饶。
另一个只是懒洋洋地倚在一边保持着手掌伸出的姿势。
卖鱼的广东妇人脸色发白嘴里嘟囔着什么攥着围裙倒退半步露出发颤的小腿。
她的口音很重像是佛山那边的陈九也听不太真切。
“没有了真没有了…” 这次声音因为情绪激动变大许多陈九听清了。
她推辞的话被对方再次捶打案板的巨响打断。
那个爱尔兰人亮出短刀嘴里吐着含混不清的话也听不懂在说什么。
那妇人身后的窝棚里窜出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娃一把攥住了爱尔兰人持刀的小臂眼神里满是怨恨。
少年用土话大声嘶吼:“阿妈莫给他!” “仔!回去!没你的事回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边穿工装裤的爱尔兰人揪住少年衣领拽得他一个趔趄。
“Thiefs cub!(贼崽子)” 那爱尔兰人根本没把它当回事又踹了一脚后用浓重的口音吼叫唾沫星子十分显眼。
陈九的阴影笼罩过来时穿马甲的爱尔兰人正要抡起手掌扇向那个卖鱼的妇人。
没等他胳膊抡个半圆脖子上的血管突然抽搐 胳膊已经再次被人攥住。
他的手掌僵持在半空动弹不得。
陈九掌心的老茧抓得他生疼逼得他不得不直视着草帽下对方的眼神。
“黄皮…” 嘴里的咒骂刚吐出一半就卡在喉头剩下那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了。
他胳膊上的汗毛在陈九掌下根根竖起这个熟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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