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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仙叩门第16章 最后的筹码

暮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青瓦村的上空。

风卷着纸钱灰在巷口打旋混着谁家飘来的哭嚎声把秋末的寒意钻缝儿似的送进人骨头缝里。

我握着奶奶枯瘦的手站在堂屋门槛边时眼角的余光正瞥见西墙根那棵老槐树。

树杈间还挂着半条磨得发亮的麻绳绳结处沾着暗褐色的渍痕像块凝固的血痂——那是两个时辰前村里人把老支书放下来时谁也没敢碰的东西。

“小远扶奶躺下。

”三叔公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背着手站在槐树下脊梁比往日弯得更厉害“天凉别让你奶受了风。

” 我喉咙发紧应不出声。

方才在树下抬老支书的时候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半睁着舌头微微吐出来脖颈上的勒痕紫得发黑一圈圈陷进松弛的皮肉里像有人拿粗麻绳在他脖子上打了个死结又狠命勒了三圈。

那形状我太熟悉了——前几天夜里我在那面落满灰尘的穿衣镜里清清楚楚看到过那圈印子就在那个红衣女人的脖子上一模一样。

“吱呀”一声堂屋的木门被风推开条缝带进股烧纸的味道。

奶奶躺在里屋的土炕上呼吸已经弱得像根游丝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只有眼皮偶尔颤一下露出眼白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王婶跪在炕边围裙上还沾着灶膛里的黑灰一见我进来就“哇”地哭出声手在半空乱挥却不敢碰奶奶。

“小远你可算回来了!”她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黄大仙刚托梦给我说得明明白白——子时前不接堂单就让你奶奶当替身!那东西要勾她的魂走到时候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喽!” 我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堂单?又是那东西。

前几天老支书还拄着拐杖来我家唾沫星子横飞地骂说这村里邪门得很先是李寡妇家的鸡一夜之间全死在鸡笼里脖子都被拧断了;又是张木匠的儿子在河边洗澡被什么东西拖进水里捞上来时肚子鼓得像个皮球手里却死死攥着半片红布。

当时老支书把烟袋锅往鞋底上磕得邦邦响说这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借“堂单”骗钱还说要带头去砸了村东头那间供奉黄大仙的小庙。

可现在说这话的人就吊死在村口的老槐树上。

“啥是堂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明明问过奶奶好几次可每次她都把脸扭向墙用被子蒙住头像怕什么东西顺着声音钻进耳朵里。

王婶抹了把眼泪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炕角那只落满蛛网的木箱:“就是接仙位啊!那东西……那东西要在咱村立堂口得找个有福气的人家供奉着。

之前李寡妇家不肯她家鸡就死光了;张木匠家骂了句脏话儿子就没了……现在轮到你家了它看上林家的血脉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我耳边热气喷在我耳廓上却带着股冰碴子似的寒意:“老支书口袋里那半张纸你看见了吧?‘它要林家血脉’——这不明摆着吗?你奶奶是林家最后一个老人了它就是冲她来的!” 我猛地回头撞进三叔公的眼睛里。

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正站在门框边手里那根用了几十年的烟袋杆被他捏得变了形。

他烟锅里的火早灭了却还在不停地吸腮帮子陷下去像个漏了气的皮囊。

“三叔公”我哑着嗓子问“老支书口袋里的纸……真是那么写的?” 三叔公喉结动了动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半张草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的上面的字迹被血浸透了黑乎乎一团只能勉强认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它要林家血脉”。

那血已经干了硬邦邦地粘在纸上摸上去像层薄痂。

“发现的时候这纸就揣在他贴身的口袋里。

”三叔公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他指甲缝里全是血像是自己写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逼着写的。

” 风又从门缝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猛地歪向一边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起来像个张牙舞爪的人影。

我突然想起昨晚奶奶说的胡话她抓着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嘴里反复念叨着:“红衣服……别开门……它在镜子里看着呢……” “接堂单吧小远。

”王婶又哭起来膝盖在地上蹭着往前挪了两步“你奶奶快不行了再拖下去连你都要被缠上的!你忘了你爹当年……” “闭嘴!”我厉声打断她。

爹的事是家里的禁忌奶奶从不许人提。

我只知道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走的那天也穿着件红衣服是娘亲手给他做的新棉袄。

“咳咳……”炕上的奶奶突然咳嗽起来声音微弱得像只快死的猫。

我赶紧扑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的眼睛慢慢睁开浑浊的眼珠转了半天才定在我脸上嘴唇翕动着像是有话要说。

“奶您说我听着呢。

”我把耳朵凑过去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像是从坟里刚爬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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