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第186章 桑弓射日
桑墟村的桑树比老辈人的胡子还老。
我蹲在桑树下编竹筐看风卷着细沙掠过树顶——自打三年前那场灾祸天就再没痛痛快快下过雨。
地里的粟米苗刚冒芽就卷成了枯柴连村口那口老井都见了底只剩井壁上青苔泛着冷光。
阿蘅!隔壁的巧妹抱着个破陶碗跑过来碗里盛着半块发黑的锅巴我家最后一把粟米熬粥你喝两口。
她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昨儿夜里东头张阿公的蚕房着了火说是看见红影子扑棱棱飞过...... 我没接锅巴。
最近总有人说看见红影子大如车轮尾羽扫过的地方草木焦黑泥土冒烟。
巧妹说的红影子我知道是啥——三年前后羿射落九日可最后一缕日头的真火没散干净凝成了只火鸦。
它本是太阳精魄所化却因沾了人间怨气成了吞云吸露的恶禽。
阿蘅姐巧妹拽我衣角我阿娘说你养的蚕最灵醒。
要不...你去求求桑林里的老桑树? 我望着满坡的桑树。
它们的叶子早没了往日的油绿叶边卷着焦痕像被火烤过的纸。
可我知道这些老桑树还没死透——它们的根扎在地下十丈深的地方还在拼命往土里吸最后一丝潮气。
夜里我躺在自家土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
风里有股焦糊味是西头李阿婆家的麦垛烧了。
我翻了个身摸到枕头下的桑皮纸——那是我抄的《蚕经》上面记着我爹教的养蚕法子:桑者木之精也;蚕者丝之魂也。
桑得露则荣蚕得桑则生。
突然窗棂咔地响了一声。
我摸黑点亮油灯就见窗纸上印着个影子:红冠、金尾翅膀展开足有两丈宽尾羽尖儿上还滴着火星子。
火鸦!我差点喊出声。
它停在院外的老槐树上爪子扣进树皮里树身立刻冒起青烟。
我想起爹临终前的话:阿蘅桑树的魂在根里人的魂在念里。
要是哪天真到了绝境...... 第二日天没亮我就往村后的老桑林跑。
那里有棵最老的桑树听我爷爷说他爷爷的爷爷还在时它就这么粗。
树皮皴裂如铁树洞里塞着几百年前的蚕茧都成了化石。
我跪在树下摸它的树干。
树身凉丝丝的可我能感觉到它底下有股热乎劲儿在攒着——那是活气儿藏在树心里不肯散。
老桑树我贴着树干说你要是不嫌弃我想取你心口那截桑木。
树洞里突然落下片叶子。
我接住看叶面上还凝着露珠绿得新鲜像是刚从枝头摘的。
好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你要桑木做弓蚕丝做弦对不?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树杈上蹲着只白头翁正歪着脑袋看我。
它喙里叼着根蚕丝在晨光里泛着银亮。
你是...桑仙? 我是守林的雀儿。
白头翁扑棱棱飞起来三十年前你爹救过我说桑林里的活物都是亲戚。
你记着取桑木要在寅时三刻这时候树心最软和;蚕丝要选春蚕第五眠的头茬浸过桑叶上的晨露才有生气。
我按它说的天没亮就摸进桑林。
老桑树的树心果然软得像浸了水的棉我用石斧慢慢剜不敢伤了周围的木纹。
等挖出根手腕粗的桑木天已经大亮木头上还沾着树汁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蚕丝是巧妹帮我收的。
她带着村里的娃子们在桑林里守了七夜。
每只春蚕结茧时我们都用竹片轻轻挑开取出最细的那根丝头。
等攒够七七四十九根巧妹把它们泡在桑叶熬的水里丝就变得又柔又韧拉都拉不断。
制弓那天我把桑木弯成满月状用蚕丝一圈圈缠紧。
弦绷得笔直却听不见半点儿响声像春天的风掠过草尖。
最后我在弓身刻了道云纹——那是我爹教的说云能聚气能让箭走得更稳。
箭是用啥做的?不是竹箭不是骨箭。
我把攒了三年的蚕茧煮成丝绵捏成箭头的模样又在上面浸了桑树汁。
阿婆说这是以柔克刚蚕丝虽软可裹着桑木的魂能破妖邪。
火鸦是在芒种那天来的。
那天我正在桑林里喂蚕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风声。
抬头看那红影子遮了半片天尾羽扫过的地方桑叶噼啪作响冒起黑烟。
阿蘅!巧妹从蚕房跑出来怀里抱着最后一筐蚕它...它冲我来了! 我没说话。
我把桑弓往肩上一扛蚕丝弦在手里绷得发颤。
火鸦的爪子已经抓向巧妹我大喝一声拉满了弓。
箭离弦的刹那我听见了心跳声——不是我的是桑弓的。
它震得我虎口发麻可箭头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火鸦尾羽下钻。
那是它的命门我早打听清楚了:火鸦的戾气全聚在那儿像团烧红的炭。
噗!箭头扎进去了。
火鸦发出刺耳的尖叫翅膀乱扑腾火星子哗啦啦往下掉。
它的羽毛开始变颜色红的褪成金的尾羽上的火星子变成了金粉飘到地上焦土里竟冒出了绿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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